大殿后头着一身绯色宫袍的步伐掷地有声，镶嵌着琉璃珠玉的袍面与地上摩挲着，走得慢却稳健，梁子郁回过头去，倒是如自己一开始所想一摸一样，带着翠色护甲，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脸庞没有岁月的痕迹，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表情和声音，托着奴仆的手臂虚浮，手腕上葱翠的碧玉倒是顺着垂落，发出不响的窸窣。

“给母后请安。”

梁子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，只是顺着人影的出现站起身来行礼，众臣看来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。

“皇帝无须多礼，予多日未曾上朝，如今谒金门大捷这等消息倒也是最后才知晓，”

章太后驾轻就熟地坐在给自己备下的席位上垂帘听政，不等梁子郁接着说话就贸然开了口。

梁子郁看她一副今日必有后话的样子，也不多事，只是应承：“母后惶恐，朕也是刚知道的消息，沈平山已经在进京的路上，母后可有对刚才的封赏有异议？”

章冉装的再好也有些日子没装了，如今也不敢轻易乱说话，还政给小皇帝已有四年，就算自己有培养朝臣是自己的势力，可如今毕竟今时不同往日，哪敢有什么异议，她眉心蹙了蹙，

“皇儿自己做决定便罢，予哪有什么异议。

今日予前来，无非是想喜上加喜...”

说这还刻意顿了顿，隔着珠帘看了看底下的反映，梁子郁知道她要说什么，他也不转头回应，由着她说。

“如今皇儿已经到了年纪，母后也老了，是时候将这后宫中馈交给新人来管了。

先帝嫔妃少，自然子嗣就少，皇家最要紧的就是开枝散叶，才能江山百年，后继有人...如今边疆稳固不再有战事，新年再有新人入宫，那自是祖宗庇护...”

章冉啰里八嗦找了一堆借口，终于是装模作样抹着泪，泣着声把一大段说辞都搬了出来，说得加到好处就咳嗽两声，底下自然有人站出来‘臣附议’，打得好一手算盘。

梁子郁看着这场闹剧，只是笑笑，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，无非是看自己大了逐渐失去掌控，便想着找新的人来看着自己，你既想做，那我何不成全你这么做，

“母后教训的是...”

，梁子郁捏了捏自己早已握紧的双手骨节，沉着嗓音回应。

“那选秀的事情就这么定了，着户部礼部下去候着吧。

沈老将军倒是可惜了，若是早日将此提上日程，那沈家女说不定能嫁入后宫呢！”

章冉说着笑了起来。

梁子郁忍住自己想要发作的心思，“母后可是忘了，沈家女早已薨逝于梁王府内，倒是可惜沈老将军回京闻此噩耗。”

“许是我早晨酒糟圆子吃多了，糊涂起来，梁王没福气啊...”

章冉兀自说着含有歉意的话，语气确是淡淡的。

“众卿可还有本要奏？无事退朝。”

景初帝没有理会章太后自说自话，只是想尽早结束。

众臣纷纷退场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对母子暗地里的剑拔弩张，说的白了就是终究不是亲生的，各怀鬼胎。

退朝后，章冉心满意足地寒暄了几句离开了大殿，扮演的母慈子孝总是稀薄，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。

梁子郁站在殿内踱步，面色阴沉，手中的玉佩险些被他捏碎。

他一直忍耐着，但随着章冉离去，梁子郁终于无法再忍受。

他忍住的脾气像是洪水决堤，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。

他神色冷峻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，大殿内回荡着他方才的怒吼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