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倪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，但见四周白纱飘扬，却觉得浑身无力，手脚似有千斤重，举手投足都很费劲。

她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时，意识中便有禅声流于记忆里，等她醒了，果然有一身素色宽袍的女人拢着一串佛珠进来。

女人看上去约莫是曲老太君的年纪，容色与气度却比曲老太君好出许多。

她扶着曲倪裳缓缓起身，靠在枕背上。

便是这样再简单不过的动作，也让曲倪裳出了一身冷汗。

不过在那样一场大火中，能捡回一条性命，便已是足够的幸运，实在不能强求更多。

“你的伤很重。”

女人沿着床榻坐下，缓缓说道。

曲倪裳一声苦笑，这是可以预见的：

“小的时候，便有法师说我将来长大了会有水火之灾，想不到都应验了。”

女人叹了一口气，从旁边的四足矮桌上捞起一把铜镜，镜面朝内递给了曲倪裳。

曲倪裳接的并不迟疑，看见铜镜中的自己也并没有觉得有多震惊。

在那铜墙铁壁的熔炉中翻滚过一场，表皮多有烫伤，红肿一片，疼痛也是在所难免的。

脸皮倒还是其次，麻烦的是有一块头皮烫伤了，那上面的头发全被烫掉了，看上去光秃一片。

很丑。

曲倪裳将铜镜放下，对身边的女人说：

“谢谢您的救命之恩，太后娘娘。”

她低头说着感谢，鸦睫收敛之时，有一滴泪滑落在手边：

足够庆幸的是，那两只手，完璧如初。

“小倪裳，你很勇敢的。”

太后说道，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不会再说一些迎合的话，语言都回归了平常，只为叙述：

“外面那几个男人醒来的时候都是寻死觅活的，他们都没有你勇敢，也不会说谢谢。”

伤痛太过强烈，让他们失却了儿时的教养，竟不如一个女人。

太后觉得这个姑娘很好，只可惜：

“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你，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东宫修的那间暗室与藏书阁后面的观景山连通，也还没有顺着观景山找到我这冷宫来，你需不需要......”

曲倪裳赶忙摆手：

“不，暂且还不要告诉他......们吧。”

她当然在意外貌，只是她有更强的心志去压抑这份在意。

不过也仅限于自我消化而已，若要让她去面对众人的怜悯、嫌弃和嘲讽，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。

“那你就住着吧，老婆子这里别的东西没有，药材却还是能要到一些的。”

她说完，就起身离去了。

曲倪裳望着这位太后的背影微微发呆，在曲倪裳年幼的记忆里，这位太后也曾年轻华贵过，彼时她虽然不是当今的生母，但皇帝为了体面，不能封一个尼姑作太后，便也只能把父亲的这位皇后供起来，一应礼数，都没有落下。

但那终究只是做给外人看的，经年之后，皇帝掌权，朝野再无异议，他也就用不着向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太后朝昏定省了。

有很多年不见这

位太后出席宫里的任何庆仪，想不到她竟搬到了冷宫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