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这里稍候。”

听她报完家门，小书童转身辄进房中通传，不一会儿，复又走了出来，“师长吩咐，你且随我入内吧。”

袁满整肃了一下仪容，提腿跟在小书童的后面。

刚进大堂，就见华歆在主案正襟危坐，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颇有威严。

他直截了当地问：“你方才说，你是袁公路的女儿？”

袁满心里吐槽了一句“都是千年的狐狸，又在这里装什么聊斋”

，面上却做足了全套功夫，再次揖礼笑道：“诚然，学生叨扰，烦请师长莫要见怪。”

华歆混不吝地挥了挥手，似乎有些不耐烦：“我与你父亲袁公路有些过节，如今倒是什么风能把他的女儿吹来？”

袁满干站在门侧，对他装腔作势摆出来的臭架子不以为忤，笑容如沐春风：“华师长这说的是哪里话，什么过节不过节的？不过是我父亲不懂事，没有理解师长的一片苦心孤诣罢了。”

当年袁术屯兵穰城，华歆乃是掾属之一。

可后来他劝术爸讨伐董卓，却没有得到采纳。

华歆因此而不满，很快弃了官印远走高飞。

袁满略一沉吟，又道：“良禽择木而栖，贤臣择主而侍，自古如是。

父亲一没有脑子，二没有福气，令师长心如寒灰离开，使整个袁家都蒙上了损失。”

华歆为人老道，对她与诸葛亮的屡次逃学视而不见，就可以看出他虽然抛弃了袁术，但根据趋炎附势的性格，骨子里明显并不想开罪袁家。

更何况，一个巴掌拍不响，术爸本身的坑，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。

正所谓凡事留一面，日后好相见，也倒没有必要撕破脸。

“你真是这么想的？”

华歆暗瞟袁满，似乎很吃惊她小小年纪，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。

见她点头如捣蒜，诚挚的模样又不像在说谎，便递了个眼色给小书童。

小书童会意，这才给她看座。

袁满细步走到下席，待坐定了，听闻华歆又问：“你来找我，所为何事？”

袁满将带来的胡萝卜递给小书童，轻言细语说道：“华师长常年浸□□山学海，视力每况愈下，学生新得了两篮子西域奇物，据说滋阴补阳，清肝明目，这不，赶紧就给师长奉献过来。”

华歆将信将疑，偏头看了一眼小书童手中的竹篮。

篮子是新竹编就，距离不远就能闻到隐约散发的淡淡竹香。

按理说新竹毛边很多，但两个竹篮却一点都不粗糙，想来是精心修饰过的。

而把柄之上，甚至还用彩绸一圈一圈缠绕起来，裹覆竹体，以便于手携。

竹篮里面，装着满满两筐奇特的蔬菜，其上更罩着一层透明的硬纱防尘，最后还打了个蝴蝶彩结。

华歆皱眉：“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是啥？”

袁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：“此物名唤‘小金参’，是西域那边最新传入的胡萝卜品种。”

人靠衣装佛靠金装，蔬菜水果靠包装。

华歆见到精致的竹篮，昂贵的纱绸，橙灿的蔬菜，更重要还有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女做代言人，任凭见多识广，也登时被唬住了。

下意识脱口而出：“这个玩意儿很贵吧？”

“是啊，所费不赀，花了足足三十金呢。”

袁满比着手指，认真细熟的模样天真又无邪，“华师长，来日方长，学生乳臭未干，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担待呀。”

“你可比你那个左将军父亲深明大义多了。”

华歆伸手抚触着纱绸，摩挲出沙沙的细响，思绪飘回了久远的从前。

一想到昔日袁术但凡对自己有这半分恭敬，他也断不至于舍他而去，华歆长叹了口气，毫不吝啬地继续吐露着溢美之词：“哎，巾帼少女，未来可期啊……”

袁满见他正乐在其中，一派沉醉的模样，眼珠骨碌碌一转，冷不丁问道：“那个，华师长，学生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呢。”

华歆头也不抬：“你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