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福客栈的掌柜，看事情再也瞒不住，便委屈道：“太子殿下，城主，各位大人小姐们，草民本来就是小本生意，能有什么大志向？从两年前开始，就偶尔有官家来传达消息，若我想保住我那点营生，就什么不要看，什么不要说，我也是没办法啊……”

赵荠抬头，若有所思道：“想必每次皇城有巡查司和其他让他忌讳的人来访，他便早就得到情报，一次又一次的演着和这次一样的戏码了。”

祈迹大致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，须臾，他道：“十个月前，巡查司查访北方转运仓，五个月前，长乐王前往朔南州，路过昌州，想必这种事，应该还有很多吧。”

经过这一番对照，在场的人也是确信无疑了。

另外一个老妇人闻言，本是一脸茫然，这会儿仿佛要急于立功，慌忙道：“对对对，我招我招，这种事情，两年不下于六次，我们都是被逼的！”

八字胡的老伯伯也是跪了又跪，拜了又拜，一时也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，只顾着求饶。

但聂家娘子神情凝重，显然不满意这些，因为他们所说之事，她早就知晓，而这些人并没有提起她的夫君在哪儿。

她用一只手撑着地面，转头直直对着他们，越发不安：“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，既然如此，那些拉来的人呢？我的夫君呢？他在哪儿？！”

……

三人都齐齐沉默，不再讲话，一个个静静跪立，缩着头不语。

聂家娘子恼羞成怒，气到站起来，一瘸一拐在他们面前踱步，道：“你们聋了吗？！”

不知为何，一种大事不好的气氛悄然而生，赵荠脸色微变，也不计较聂娘子的无礼，道：“好了，事到如今，是好是坏，把你们知道的都说清楚吧！”

三人面面相觑，互相对视，示意对方先说，但又没人开口。

步倾一刻也忍不了，抓耳挠腮道：“隐瞒不报的，打了板子，再治罪吧！”

三人眼睛都瞪大了，嘴巴也跟着结结巴巴张开，突然不知所措。

八字胡老伯伯磕够了头，连连道：“大人们，那些人，听说被杀了，拉到城外哪个乱葬岗了！”

聂家娘子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，腿脚一软，瘫坐在了地上，重复着道：“乱葬岗，杀了，乱葬岗，杀了……”

众人也是一阵毛骨悚然，一次招募六百人，不下于六次，几千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起被丢入乱葬岗，这种曝尸荒野的场面不能想，也不敢想。

不过问题又来了，昌州乃平原，如此巨大的乱葬岗，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，一点没有暴露？

老妇人见有所冷场，对着已经崩溃的聂家娘子，试着安慰道：“聂家娘子，我们知道你很不容易，夫君失踪了，还在坚持寻找，非宁死不肯回头，结果公公病一场没了，女儿又活活饿死了……如今剩你一人，整日又疯疯癫癫，我们是真的不想再刺激你，毕竟，能活着，不容易。

你看，我这次就被选上了，本来是，注定活不了的了……”

说话间，聂家娘子听到公公和女儿，竟然神志有些清醒，但那条残疾了的腿又抖得更厉害了，她似乎理解了老妇人的心思，一行眼泪夺眶而出，微微道：“你都知道，还来送死？”

闻言，一声冷笑声传了出来，顺着声音寻去，发现是同福客栈的掌柜，笑完后他又接着道：“何止是她，他，除了我们这种有点家底，能定时给官家上点供奉的，还能一次次活下来，去眼睁睁看着别人死，这些，这些，他们，他们，大概都知道吧！”

掌柜边说边转身，抬手，对着殿外门口围观的百姓一顿乱指。

只见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好比都犯了错，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，都把头埋了起来。

祈迹深压制住呼吸，向殿外走去，站在门槛前，问道：“你们都知道自己可能会死，为何不逃？”

众人你望望我，我望望你，犹如互相得到了答案，一阵骚乱一样的回答，各说各的，但大多说是一个意思，他们也想逃，可他们该逃到哪里去呢？如果注定活不了，还不如落叶归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