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洞府内，男人冰冷的脸如万年寒霜，那熟悉的脸与陌生的气质，若是叫认识他的人见了，恐怕会徒然怔住。

这竟是天衍宗的首徒，温润如谦谦君子的楚人玉。

他此时如跌入无边噩梦中一般，双眉紧皱，似乎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征象。

但没有，楚人玉在下一刻便睁开了双眼，仍然是润墨似的眼眸，却已经失了往日的温煦，倒如这山上的雪一样，冷冻结冰。

他还在终南山上。

其实他应该搬到属于自己的峰头上，当年他的师父——南华真君将一身修为传给他，楚人玉的修为一瞬暴涨，突破金丹屏障，直奔元婴，并且在经年之后，停留在了化神初期，可以说，借着他师父的灵力，那些足以令所有修士求而不得的阻碍隔阂都轻易越过，仿佛不存在一般，他已经不再存在郁行的影子下，他就是第二个郁行。

天衍宗内，拿不出第二个人能与他相媲美，天赋、修为、人品，都是首屈一指，即使是嫉妒他的人，也很难说他不好。

何况，他是真的很好的师兄。

楚人玉是很认真的守护天衍宗，在他性情大变之后，依然将天衍宗视为信仰一般的存在，甚至比师父离开时更甚，可以说在他眼里，没有比天衍宗更重要的东西。

他的全身心，都是为了天衍宗而存在的。

不过这样的楚师兄，却令所有人不忍，几乎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执剑长老的名字，连那个空位，也再无第二个人坐上去，大家似乎都默认，天衍宗无第二个执剑长老。

但即便这样，楚师兄也日渐冰冻自己的心，天衍宗上下都感叹，真是一对好师徒啊，可惜天妒英杰，天不遂人愿。

而宗主因为小槐镇一战，也有些隐退之意，虽无表露出这种意思，但宗内大小事，已经少有过问，尤其是楚人玉修为与日俱增以后，更是大有让后者接手的倾向。

这些年来，天衍宗也人事变动，几位师叔伯因懈怠、欺压新人结党营私之流的事被相继逐出宗门或脱离宗门核心，可以说是被放逐了。

宗内涌入越来越多的新人，渐渐也没人再提起那些师叔师伯们，只是对前执剑长老

还有印象，不仅因为后者那高不可攀的修为和传说，还有那藏在藏经阁的画像，统统都给小新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但，也仅仅如此。

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逝去的活着的人，才能明白那种刻骨之痛。

楚人玉起身，转向洞府深处，这终南山看起来与郁行还在的时候并无不同，但现在楚人玉走的这条曲径，若是郁行见了，肯定也要呆住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睡的地方多出来这么条路，所以只能是他不在的时候挖的。

不过这条路是向下的，最深处没有藏有什么宝藏，而且里面很冷，楚人玉的眉梢发尾已经开始泛起白霜，不过他也没有运用灵力驱寒，仍然脚步不停地向前走。

直到走到光亮处，那是一片冰做的世界，一座水晶棺飘在水下，既不向下沉，也不往上浮起，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托着它。

楚人玉停在岸边，他只是远远望着那座棺椁，那是师父的墓。

里面有什么他也很清楚，是他亲手布置的，但最后又一件一件拿出来，只留下师父钟爱的几件法器，那须弥袋他们也丝毫未动，如今也放在师父的身边，伴他一生，随他而去。

郁行其实留下的东西很多，凭他几百年在修真界收集的玩意，哪怕不多，经年积累，也十分可观了，况且他是不打算自己留着的，所以如果元徵以及楚人玉有心，是可以拿出那些的，只是他们没有。

光是看到人已经万念俱灰，还有什么值得留念。

楚人玉在掌门的默认下，在终南山内打通了甬道，作为存放师父棺椁的所在，想来师父那么喜爱这座山，恐怕是不愿离开的。

但最深沉的原因他们并未托出，楚人玉将视线放在唯一一处光亮的地方，那里亮着一盏灯。

那盏灯细看下，里面没有一滴油，也不见灯芯，也不知道是靠什么燃烧的，光芒很微弱，洞内偶尔有风，却丝毫不见烛火有动摇的时刻。

那是魂灯。

是郁行的魂灯。

当初楚人玉与元徵痛不欲生的时候，忘记去看这盏魂灯是否熄灭，等到他们处理完一切事务，与众人宣布郁行死讯后，才想起这盏魂灯，结果这一看，两人都呆了，竟然还未熄灭，只是光芒暗淡

，却实实在在的还在燃烧。